「忘記我吧,求你,忘記我吧,港大人」

怎麼可能!

明明是想要像這麼地大喊,但話卻哽在喉頭說不出口

明明是想要上前留住那彷彿快要消失的身影,但雙腿卻無論怎樣都不能移動

「那個不是我啊,所以,吶,忘記我吧」

虛弱的笑就和記憶中的一樣一樣,那個,你最後留給我的,那像是感到欣慰般的微笑

「小寨!」

看到你的身影幾乎要完全消失時,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大聲呼喊著你的名字

與此同時,也讓自己從夢中醒了過來

我非常清楚那只是一場夢

因為你已經死了,是我,用我的雙手,殺死的


 

「哥哥?你做惡夢了嗎?」

「沒事…你繼續睡吧」

原本在旁邊睡著的小寨似乎也是被我嚇到而驚醒,坐了起來,關切地問

摸了摸他的頭讓他不需要擔心,但他的樣子看上去似依然未能釋懷


 

我知道這個並不是你,即使不被提醒我也不可能把他錯當成你

只是,除了對他好之外,我還能用甚麼方法來贖我的罪呢?


 

「哥哥,別想太多」

回應著他給我的擁抱,但佔據著我腦海的,卻依然是你

他不知道你的事情,一點都不知道

對我來說,他是我在罪疚之海中唯一能抓到的浮木,唯一能讓我贖罪的機會

他的名字是九龍城寨公園,是和你近乎相反的存在


 

+++++++++++


 

「吶,哥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可以答應我不會生氣嗎?」

「甚麼?」

手上似乎是拿著些甚麼,他怯怯地這樣問

明明知道只要不太過份,我都不可能會對他生氣的

還是說,他做了些肯定會讓我生氣的事?


 

「我想問,這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是誰?」

遞出拿在手上的照片,這樣的問著

那是,我和你唯一的合照

他手上會有這個,也就是代表著他打破了我們之間的約定,進到了那個我不讓他到的地方

在那裡,我藏著所有和你有關的東西


 

「你到閣樓去了?」

也許是因為他竟打破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又或許,是因為覺得他踐踏了我對你的回憶,我問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兇得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置信

最大的證據,就是他竟然在聽到問話之後,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對不起」

印象之中,我從來都沒對他這麼兇過

「對不起……哥哥,我只是想要更加了解你的事……對不起……」

像兔子一樣微微顫抖著,那張和你相像的臉現出了快哭的表情

你的話,一定不會有這樣的表情吧

他和你完全不一樣,但他卻是為了替補你的位置而存在的


 

「那是九龍城寨」

「是…是這樣啊……那麼他現在……」

「死了」被我親手殺死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問起讓哥哥傷心的事的……」

彷彿是怕我生氣似的看向我,但在他的眼中,我看到了不可解的落寞

為了,甚麼?


 

「那麼哥哥,我出門了」

「路上小心」

「嗯,那,晚點見」

送他出門之後,不知為何地感到有些不安

這是他第一次提出『我想要一個人自己走走』的要求,就算會覺得有點寂寞也不奇怪,但,為何是不安呢?

和你……有關嗎?


 

「哥哥,我回來了」

大概傍晚的時候,他才回到家裡,眼眶有點紅,像是哭過了的樣子

被欺負了嗎?被誰?

「你……」為甚麼哭了?

「啊,哥哥你是問眼睛嗎?剛才外邊風很大,吹得眼睛有點痛」

他微笑著這麼說,就算明知道是謊言,都問不下去


 

「吶,哥哥,要是我死了的話,你會像愛他一樣的愛我嗎?」

從我的身邊走過,爾後,停下腳步,回頭,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在說誰?」

「我的前身啊,九龍城寨」

從來,我都沒想過會從他的口中聽到你的名字

從來,我都沒有想過他竟然會希望和你相比

我給他的,還不夠嗎?和你相比,他不是已經得到更多了嗎?

「吶,哥哥,回答我嘛,要是我也一樣死了,我能像他一樣得到你的愛嗎?」

「別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也就是說,不可能嗎……」

看到他好像在喃喃自語,但那聲量卻小得聽不見

這樣的他,和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感覺有點可怕

從早上開始的不安益發地擴大……從他早上外出到現在回家,這一段時間裡,到底做了些甚麼?

「哥哥,那我向你請求一件事好嗎?」

「甚麼?」


 

「吶,求你,忘記他吧,哥哥」

『吶,求你,忘記我吧,港大人』

他的這一句問話,就這樣,和你在夢中對我說過的話重疊起來

就像你活了過來,站在我面前對我請求著一樣

「小寨……」

就算理智上知道這並不是你,但手卻還是不能自控地伸了出去

所觸碰到的肌膚和記憶中的相差甚遠,我知道的,因為,他不是你

他從出生開始就一直被我照顧著,而你,卻被我中途抛下了

我以為那是為了你著想,但結果,卻是把你推向了死亡

如果能夠有一個願望的話,我真的很希望能回到過去,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手的了


 

「這次的答案也是NO嗎?」

「小寨?」

「沒事,哥哥,今天的晚餐就由我來做吧」

「啊?啊,好」

突如其來地,他又再恢復成他所該有的樣子

無法接受這個變化,腦中呈現空白的狀態

「哥哥,就算是這樣,我依然希望能繼續留在你的身邊」


 


 

+++++++++++++++++++++小小寨side++++++++++++++++++++++++++

從懂事開始,我就已經知道了

我,在哥哥你的心中,根本沒佔有任何位置

就算是看著我,對我說著話,就算是溫柔地摸著我的頭,對著我微笑,但哥哥你的眼中所映出的,都不是我

你是在我的身上,尋找著另一個人的影子

我不介意,我真的,不介意

只要能讓哥哥覺得快樂一點便足夠了

只要這樣就夠了,其他的事我不介意


 

「小寨!」

已經,接連好幾個夜晚了

就這麼喊著一個和我名字很接近的暱稱,然後,從夢中驚醒過來

不過,哥哥口中的小寨一定不會是我,哥哥你,從來都沒有喊過我的名字

「哥哥?做惡夢了嗎?」

「沒事,你繼續睡吧」

這樣的對話其實已經重覆了好多次,可是,哥哥你沒想起來吧?

每一次,都會摸摸我的頭著我繼續睡,每一次,都是帶著這內疚、悲傷的表情

即使我想要安慰你也沒有辦法,因為你從來都不肯告訴我,你到底夢到了些甚麼

我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是緊緊地抱著你,跟你說「哥哥,別想太多」

雖然,我知道做這種事也不可能幫上哥哥你的忙

我真的,很討厭這個甚麼都不知道的自己


 

所以,即使是要打破我和你之間的約定,我也要去更加了解你的事


 

在哥哥去了拜訪亞瑟先生的這個時間,就是我去探查的最好機會了吧

走上閣樓,打開那扇對我來說代表著禁忌的門,卻沒像想像中的一般,出現撲面而來的霉味

哥哥,有在打掃吧?

房間裡的東西都擺放得非常整齊,靠牆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精緻的相架

照片上的,是哥哥和另一個跟我長得非常相似的人

這個…是誰?和我,有關係嗎?


 

「吶,哥哥,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可以答應我不會生氣嗎?」

「甚麼?」

哥哥的語氣中帶著疑惑,也對,這是我第一次請求他不要生氣

他從來都沒有罵過我,這一次,會不會讓他破例呢?

「我想問,這個和我長得很像的人是誰?」

遞出手上的照片,這般地問

我的手,因緊張而顫抖著

哥哥,會生氣的,一定會

當他一看到我遞出的東西時,他就緊緊地皺起了眉


 

「你到閣樓去了?」

問話的聲音非常嚴厲,就算是早就預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但到了真正親身經歷的時候,卻還是覺得非常可怕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我只是想要更加了解你的事……對不起」

嘴開始說出辨解的話,但其實,說甚麼都沒有用吧

因為,是我先破壞了約定,我現在該做的,明明是靜下來,等待哥哥的懲罰才對

低下頭,不敢再對上哥哥的視線,也不敢去猜度他此刻在想甚麼,只是,就這樣的等待著

只要不是抛棄我,其他的事,不管是甚麼我都願意接受


 

「那是九龍城寨」

沒想到,哥哥沒有接著的責備我,反而,是給了我答案

他,連名字都和我好像

「是…是這樣啊……那麼他現在…」

「死了」

我是白痴

聽到哥哥的回答,我不禁的這麼罵自己

為甚麼偏要提起這種會讓哥哥傷心的事

出生到現在,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哥哥現出這麼痛苦的表情

但偏偏,語氣卻又是這麼的平淡,就像是,已經絕望了一樣

這個人的死,對哥哥來說,一定是一道很深的傷口吧……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想問起讓哥哥傷心的事的……」

雖然,不想讓哥哥傷心,但,卻又不期然地覺得,如果能讓他那樣,深深地被哥哥愛著的話,一定,會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吧


 

「那麼哥哥,我出門了」

得到那個名字之後,我認真地做過了調查,但除了知道一點歷史背景,知道了他是我的前身之外,就一無所獲了

所以,我要回去,回到那個我誕生的地方

在那裡,應該有能更讓我了解過去的東西

這麼地想著,因而向哥哥提出「希望想要一個人走走」的要求,換來的,是哥哥那驚訝的反應,因為這個我第一次要求自己一個人,第一次要求外出吧


 

「自己小心」

哥哥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這種感覺非常新鮮

一向這一句話都是我向著哥哥的背影說的

「嗯,那,晚點見」


 

來到這個我誕生的地方,瀏覽了這裡所紀錄著的過去,我只覺得又髒又亂

各處都建滿違例的建築,連天空都幾乎被完全遮蓋,不管在哪一處,都可能發生罪惡

他的身影,就藏在這個破敗的地方之中

很瘦,穿著殘舊的衣服,迷茫而荒淫地活著

充滿著醜態,但同時,也有著我永遠比擬不來的美

俘虜著哥哥的,就是這樣的存在,明明已經死了,但卻依然鮮明地活在哥哥的心中


 

「為甚麼,要讓哥哥痛苦?」

明知道不可能會有回應,但問題卻還是從口中問了出來

『這並不是我的期望』

「為甚麼,要選擇墮落?」

『只是,當我察覺到時,事情就已經變成這樣了』

「為甚麼,要死去」

『那個時候,我已經變得太髒了,只有死去才能得到淨化』

「為甚麼,要讓哥哥動手」

『怎樣也得死的話,我希望能被港大人殺死』

「為甚麼,不能放過哥哥」

『殺了我,然後忘了我,我真的,打從心底地這樣期望著』

『不管是活著,還是死去,我的期望都一樣』


 

直接在腦海中迴響著的聲音,彷彿是在回答我的問題,但,也像只是在訴說著自己的故事

沒有起伏的音調中,帶著的,是濃烈的絕望感

也許是被感染到,又或許是還有著其他的原因,我哭了,就像是要代替不會哭泣的他似的


 

『吶,你是……我吧?』

「不是」

搖著頭,我這麼地否定著

我們並不一樣,我的誕生,只是為了要替補這個消失了的他的位置


 

「為甚麼,不努力地活下去」

要是他活下去的話,我就不會存在

要是他活下去的話,哥哥就不像現在這麼痛苦了吧


 

『我,已經累了,我,已經壞了,我,已經沒有生存的資格了』

「為甚麼……」要這麼絕望

想要提出的問題被哽咽的聲音所取代

他的絕望,沉重地壓在我的身上

我代替已經忘記該如何哭泣的他,任由淚水沿著臉滑下,最後失蹤

『別哭,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哥哥……你想見哥哥嗎?」

我也不知道我為甚麼會這樣問,只是,在當時那一刻,我真的希望他們能夠重聚

雖然哥哥能看到他的機會不算太大,不過,還是有可能會存在奇蹟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會變成多餘的存在了吧?

不過,即使是這樣也沒有關係,即使是要消失也沒有關係,只要哥哥能變得比現在快樂就可以了


 

「哥哥,我回來了」

「你……」

回到家,已經是傍晚了

看到哥哥盯著我的臉,我這才想起,因為哭過的關係,現在看上去,眼睛一定是紅紅的吧

不過,哭過的事,不可以告訴哥哥

「啊,哥哥你是問眼睛嗎?剛才外邊風很大,吹得眼睛有點痛」

不想讓哥哥擔心,所以這種事隨便怎樣都要編個理由

只要是面帶著微笑這麼地說著,哥哥,就一定不會再繼續追究下去

因為,哥哥不會知道該從哪裡問起


 

「吶,哥哥,要是我死了的話,你會像愛他一樣的愛我嗎?」

從哥哥的身邊走過,爾後,停下腳步,回頭,問了一句似乎是非常莫名其妙的話

對此感到驚訝的並不是只有哥哥,還有被我帶回來的他

「在說誰?」

「我的前身啊,九龍城寨」

聽到我這樣的回答,哥哥臉上的疑惑就更深了

讓他難以理解的,應該,是為甚麼會從我口中聽到我再提起這個名字,還有,我為甚麼會拿他作為比較的對象

如果在平常的話,我一定不會問這種問題

不過,現在,我想讓他知道,哥哥對他的重視,並不止是建基於在「他已經死去了」的這一點之上

我希望,這樣會為他帶來點光明

就當是為了讓我自己覺得好過點也好


 

「吶,哥哥,回答我嘛,要是我也一樣死了,我能像他一樣得到你的愛嗎?」

「別問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也就是說,不可能嗎……」

這個,明明就是我想要的答案

明明就是想要這種答案,但為甚麼我卻會覺得這麼失落……

本來就只是替身般的存在,本來就不可能會超越得到真身……這件事,我明明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明白的了

明明就……再也清楚不過了


 

「哥哥,那我向你請求一件事好嗎?」

「甚麼?」

咬咬牙,我才能拿出決心去把要求說出口

很想逃,我不想,從哥哥口中真切地聽到回答

但我,不得不聽這個回答……為了,為了讓他能明白哥哥對他的感情

不然的話,就前功盡廢了

「吶,求你,忘記他吧,哥哥」


 

「小寨……」

回答並不是想像中那絕對的『不可能』,哥哥伸出了手,撫著我的臉,喊著那個在夜晚已經聽過很多次的暱稱

但不管是看著我的眼神也好,撫著我的手也好,喊著的名字也好,沒有一項是真正屬於我的

我一定,只是和哥哥記憶中的他重疊了……一定,是因為這樣

「這次的答案也是NO嗎?」


 

『為甚麼要這樣問』

「小寨?」

他的提問,和哥哥的問話同時出現,我感覺到自己正在漾出笑容

對,我就是想要了解到更多才要這樣做的

現在,他一定很清楚了吧,對哥哥而言,他到底有著怎樣不可取代的地位

目的已經達到了吧?

只要,這樣就好了……這樣就行了


 

「沒事,哥哥,今天的晚餐就由我來做吧」

「啊?啊,好」

哥哥的神情依然很恍惚,是正在想著事情吧?

說不定,是希望能回到過去

即使我不存在也沒有關係,如果能回到過去的話,哥哥一定不會再讓事情發展成這樣吧


 

「哥哥,就算是這樣,我依然希望能繼續留在你的身邊」


 

~END~


 

後日談:

『為甚麼要問這種問題?』

「因為,我不希望你繼續絕望下去」

『但,我希望的,是港大人可以忘記我…』

「你快樂嗎?當哥哥表現出愛著你的反應時,你快樂嗎?」

『…………我很滿足』

「這就對了嘛,我希望能為你帶來希望,然後,說不定有一天,哥哥就可以看到你了,那時,你們就可以重聚了」

『那你,怎麼辦』

沒有再給予任何回應,只是微笑著

不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這個答案早就已經出現了,哥哥要是能和他重聚的話,就不會再在意我了吧

但不管怎樣,我都會繼續待在這里,留在哥哥你的身邊

一直,一直都在


 

後記:

小小寨,乃讓我吐血了(掩面)

小香side寫的時候其實算非常順利,但小寨那邊是寫了又刪,刪了又重寫,重寫了又再刪的無限死循環下誕生的(遠目)

小小寨,小寨和小香都是好孩子,請不要討厭他們

和樹樹做設定時不知為何樹樹非常希望看到小小寨號哭……

話說最近說話的時候,"咱"和"乃"都打太多了……有好幾次一不小心就讓小香"乃"了,讓小小寨"咱"了,雖然理論上應該都改過來了(茶)

還有小小寨哭那裡,我其實非常想打"此刻,我淚流滿面",這一句不停地在腦海裡轉啊轉,轉啊轉,不過最後因為風格不合(?)所以還是沒放進去(遠目)


 

下回預告:

(小寨+小小寨)/2=重新小寨?!  <-啥啊這

 

[其實沒有次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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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道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